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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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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吃驚?”蘇策朝著杜若微一點頭,而後輕身躍下,“阿若,你果然從不讓我失望。”

“什麽?”杜若茫然。

“阿若,是我要玉清容將龍血霰放到你居室裏,是我要她告訴你龍血霰可解夜寒丹之毒。”蘇策低笑著,似乎在告訴杜若她有多愚笨,“我憑什麽讓你帶走方子恪?你以為我真的會給他三天的時間安安靜靜死去?三日時間足以處理很多事情,到時候我還能穩穩控制墨煌派嗎?哈哈哈,阿若,讓獵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我蘇策最愛做的!”

“蘇策!”聞言,杜若禁不住喊道,忽地身形一晃,幾欲跌倒,方子恪連忙扶住她。

“呵,蘇門主,那又怎樣?” 方子恪一手攬住杜若,一邊冷冷地看向蘇策,“我要多謝你讓小若帶回龍血霰,我身上之毒既已解還對付不了你嗎?”

“身上之毒已解?哈哈哈!”蘇策仰首大笑,笑聲冷厲冰寒,“劍風公子你真以為我會蠢到解了你身上的毒?龍血霰不過是暫時將夜寒丹的毒性壓住而已,不到五日,夜寒丹的毒性會再次爆發,到時候會死得更慘!我不過是想看看墨煌派一任掌門死前會怎麽掙紮,所以才給了你龍血霰!”

一時間,夜風呼嘯而過,似是從極寒之處而來,杜若只覺得手足冰冷,她側首看著一旁的方子恪,只見他神色凝然,一動不動地註視著一身黑衣的蘇策,半晌後沈沈開口:“那麽我死前一定先殺了你這個無恥之徒!”

蘇策的唇角扯過一個弧度,如墨玉泛著寒光的眼睛打量了一眼方子恪,“劍風公子,你既然說我無恥,那麽我就再無恥一些如何?”

隨著話音落下,蘇策忽地擡起手“啪”地打了一個響指,響音尚在,四周忽然有狂風掃過,有什麽在眼前一晃而過,只是一瞬間,一切寂靜,杜若看向四周,才發現有十個人正圍著她和方子恪,那十個身長如竿,瘦骨嶙峋的人皆是一身黑衣,慘白的臉如骷髏一樣,卻毫無表情,深凹進去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那一刻,杜若禁不住低呼了一聲。

蘇策微微一笑,悠悠地看向方子恪,“劍風公子,星煞門門中十煞你可曾聽說過?”

聞言,方子恪禁不住變了變臉色。星煞門門中十煞武功絕世,且善用蠱毒,他們皆是從小被種了蠱毒,並以蠱蟲餵養長大,日日修煉武功不問世事也不懂世事,他們對星煞門門主忠心不二,同樣也只有星煞門門主能調遣他們。星煞門門中十煞每一煞的武功皆深不可測,非臨大敵,星煞門門主一般不會同時啟用十煞,然而一旦用之,則怕是鮮有人可敵!

“怎麽樣?”蘇策一揚眉,一笑即逝,“日間你吹簫之時已察覺出我有病尚未痊愈,即便是我已痊愈,和你相鬥也是勝負難定,不過我門中十煞在此,劍風公子,你還能對付得了嗎?”

“蘇策,你果然陰險狡詐,”方子恪掃了一眼那僵屍一般的星煞門十煞,冷冷回道,“不過你別太得意,憑我和小若兩個人的武功,你也未必有勝算!”

“哈,劍風公子,什麽兩個人,就你一個人罷了!”蘇策嘲弄地笑著,“阿若,你不妨運運氣看看。”

聞言,杜若一怔,而後暗自提氣,才發覺自己所有的內力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一點力氣也沒有,一時間禁不住心中大駭,她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劍,卻一個劍花還未挽出,劍勢已歇,杜若的手不覺地一軟,劍“當啷”掉在了地上,她驚愕地看著自己的劍,猛一擡首看見蘇策正笑意隱隱地看著自己。

“阿若,我是該謝你竟那般信我呢,還是該笑你這般蠢呢?” 蘇策聲音淡漠,不急不慢地說著,“我給你的藥你就那樣毫不猶豫地服了下去。你畢竟是我的側門主,我竟也不大忍心就讓你那麽去死,給你的是解藥,可是解藥上塗了一層毒藥,會讓你一日之內內力盡失。”

蘇策哈哈大笑,從杜若看到方子恪,“劍風公子,你不但是一個人,還多了個累贅呀!”

“蘇策,你……”杜若狠狠地看著蘇策,忽然感覺喉間一陣腥甜,原來是一瞬間急火攻心,有血已湧了上來,她終是死死咬住雙唇,不讓血吐出來,此時此刻,她再也不願在蘇策面前示弱,而這時,攬著她的那只手臂收地更緊了。

“小若,哥哥自會帶你出去!”方子恪在她耳邊低語,聲音沈著不亂,穩重如初。

驀地,方子恪單手將杜若緊緊抱起,縱身躍起後一個旋轉,一把墨玉黑子接連打出,每一顆都直直逼向十煞的胸口,每一顆上的力道都足以穿透胸膛,十煞也在同一瞬間舉劍回擋,一時間,“鐺鐺鐺”的撞擊聲接二連三地響起,而方子恪就在墨玉黑子與劍相擊的剎那猛地向上飛去,帶著杜若疾速落在了屋脊上。

方子恪讓杜若靠在自己的身旁,一手抵在杜若的背後,一手拿著玉簫放在唇邊,倏然間,簫聲起,同一刻,杜若感到有暖流從後背傳來,原是方子恪使出玉簫音的同時以內力護住杜若,以免杜若被簫音所震。

那一刻,夜色空濛,簫音如水如雲,在夜空中回環繾綣。

那一幕,月華輕緲,紫衣白袍並肩於清風朗月下,如詩如畫。

而那一剎,星煞門門中十煞不敢再動,星煞門門主蘇策亦臉色森冷,因為此時此刻玉簫音已不再是單純的內力比拼。

簫音愈淒,愈能擾人心智;簫音愈婉,愈能勾人魂魄。玉簫音吹至極致,聞者只要心神稍有一動,則魂飛魄散!

而此時,除了方子恪自己,無人知道他將玉簫音吹到了哪一地步。

簫音隨著夜風不斷送出,而蘇策終是一笑,驀然抽出長劍,將大半真氣凝在指尖,並通向劍身,而後飛身一躍,劍尖直逼方子恪!

剎那間,杜若目光一凜,她知道,若劍刺中玉簫,則兩人的真氣瞬間相撞,反彈之後,真氣必傷及二人心脈!蘇策這是……玉石俱焚嗎?

然而就在蘇策的劍距方子恪的簫不到一尺處時,方子恪的衣袖裏猛地掃出一陣氣脈,一顆黑子順著氣脈疾飛而出,蘇策猛然將劍橫起,那黑子“鏘”地一聲打在了劍身上,同時蘇策將劍一揮而下,黑子擦著劍身飛了出去,而留下的聲音卻響亮而尖銳刺耳,驀然間打亂了淒婉柔和的玉簫音,曲奏一亂,方子恪也無法再吹下去。

“想不到蘇門主連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意。”方子恪將簫垂下,冷然。

“我是在賭劍風公子舍不得自己的性命。”蘇策將劍收到身側,譏笑。

霎時間,蘇策又是一個躍身,劍直劈向方子恪那護著杜若的手臂,然而似乎只是一道影一晃而過,連杜若都沒能看清時,只聞得“叮”的一聲,簫與劍碰在了一起,而劍尖距方子恪的手臂只有一寸。

“子恪,放開我!”此時,杜若看著劍與簫,開口道,她知道,若方子恪不放開她,這將是他致命的弱點。

“不可能!”方子恪回答,而眼睛卻直視蘇策,力道則盡在玉簫之上。

聞言,杜若闔上眼睛,她借著方子恪輸給她的內力猛然用力……

“小若,你幹什麽?”感到自己的手掌一松,方子恪驀地側首,發現杜若已離開了自己。

“小心!”杜若卻是一聲驚呼。

原是方子恪一分神,蘇策已將劍抽回,而後迎面刺去!

然,只是一擡眼的功夫,眼前又只有兩道身影閃動,如箭如電,唯知那一身黑衣如墨遮星蔽月是蘇策,那一襲白袍如雪鋪天灑地是子恪。只是無論是黑衣獵獵,還是白袍颯颯,皆殺氣森森!

一旁的杜若正看得心驚時,忽有數道身影躥至眼前,圍住了那兩個打鬥不歇的人,然後只見一道黑影從圈中飛出,蘇策落在了屋脊上,而星煞門十煞則已將方子恪圍得水洩不通。杜若禁不住看了一眼蘇策,只見他面色蒼白,雙肩竟微有顫抖,她知道,功力尚未恢覆的他,已將自己的武功發揮到了極致,所以此時此刻,他不得不借助十煞來圍住方子恪。

而當杜若的目光再回到方子恪的身上時,她的心不由地一緊:原來在瞬間的幾番打鬥中,方子恪和十煞都已從屋頂落到了院中,那十煞表情雖呆滯僵硬,動作卻如此迅捷,數劍一同劈下,劍芒籠罩在方子恪的四周,似乎已逼得他無可動彈!

“子恪……”杜若低呼一聲,禁不住向前跨了一步,卻又不得不頓住腳步,她知道已自己現在的體力根本無法安然落下,而她不知道,就在她喚著方子恪的那一刻,一直未正眼看她一眼的蘇策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卻是那般覆雜難辨。

而院落裏,籠在方子恪周身的劍芒忽的四散開來,原是兔起鶻落的一剎間,方子恪將真氣凝在玉簫四周,玉簫如劍鋒,如刀利,將周身的劍芒生生割斷,而後他一躍而起,破結而出,而對方卻在劍勢被抵,劍芒被震斷後,又被一股氣力直直推開數步。方子恪安穩地落下,卻沒有緊接著攻向對方,萬險之中,他急急擡首看了一眼杜若,見她安然地立在屋頂上,蘇策亦在她不遠處,但似乎只是在靜靜觀戰,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只能但願如此了……方子恪心中不無憂慮,然而十煞緊逼而來,他無法將杜若接到身旁,如此,只能希望蘇策還有一份良心,如此,只能……速滅十煞!

念及此,方子恪手中忽然光芒大盛,而後光芒在他手中一轉,驀地飛了出去,霎時間那光芒晃得人眼花繚亂,欲定眼看時,不知那光芒是簫還是劍,卻似有上百束在眼前晃動!

十煞都不禁一楞,而方子恪的手猛然一揮,那百束光芒倏然聚集成一,猶是一支玉簫落在他的手中,而對面卻已是兩道血鏈飛揚。

原來一招間,方子恪已殺了兩煞!

屋上,蘇策臉色大變。

屋下,方子恪輕輕一笑,“這一招叫無邊落木蕭蕭下,下一招……”

方子恪再次飛身而起,玉簫平行刺去,此時光芒忽如江水一樣湍流不息,浩浩蕩蕩無可抵擋!

“不盡長江滾滾來……”遠處,杜若輕輕說出了這一招的名字,她看著方子恪手中玉簫如劍,飛走如龍,變化莫測,連著兩招“無邊落木蕭蕭下”和“不盡長江滾滾來”後又是“江間波浪兼天湧”,“塞上風雲接地陰”,直打得星煞門十煞措手不及。杜若看著那一招一式,眼睛裏一陣刺痛,那是杜家劍法,那是杜家劍法啊!每一招都合著詩聖杜甫的詩句,劍起劍落沈著穩重又大開大闔。當年她提著木劍和那個白衣少年在草地上互相拆解武功是多久的事了?恍若隔世啊……而今那個少年早已風姿翩翩,更是憑著絕世的武功根底,竟將簫做劍,把這一套劍法使得神出鬼沒!

此時的方子恪已然是越打越順手,平生所學一一展開,從年少時所學的杜家劍法,到後來的墨煌派上乘武功,再到與不同門派不同高手拆解武功時所學的各路武功,直打得十煞險象環生,連連挫敗,而片刻間,這些讓武林高手駭然生畏的星煞門十煞卻又被方子恪連傷四人!

此時,十煞已只剩四煞!

“你這位子恪哥哥果然厲害。”一個似是融在寒風裏的聲音驀地在杜若耳邊響起,杜若一震,擡首,看見蘇策那精致利落的臉龐在月光下孤峭冷峻,眼眸漆黑如夜,深不見底。

“跟我下去吧。”蘇策的手握住了杜若的手臂,而後對她一笑。

杜若看著那一笑,心似一塊薄冰被什麽猛地一撞,摧枯拉朽一路裂開,片片剝離,最終她迎著對方的目光,亦是一笑,“以一個現無半點氣力的女子作為要挾,你不覺得太無恥了嗎?”

“既然已經無恥了,那就無恥到底吧。”蘇策還是那般笑著,而後驀地將杜若攬住,帶著她飛身從屋上落下。

聽到聲響的方子恪猛然擡頭——

“小若!”

黑色大氅在夜風中獵獵滾動,蘇策翩然落下,一身紫衣的杜若卻是被他攬在懷中無法動彈,待方子恪看清時,他已是滿臉驚懼:蘇策竟將一只手扣住杜若的後腦,手指按在她頭頂的百會穴上,另一手橫過她的胸前,手指抵在她頸部的血脈上。

“都先罷手。”蘇策一聲命令,而後冷笑著看向方子恪,“方子恪,是你死還是她死?”

一句話輕輕落下,輕得就如一陣吹不動黃葉的風,卻終於將杜若的心震得粉碎再燒成死灰。

“你放開她!”方子恪沖著蘇策吼道,握著玉簫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子恪,你別上他的當!”被扣著的杜若無法動彈,她極力維持聲音的平穩,靜靜地看著方子恪,“你現在一人能逃掉,快走!”

“哈哈哈哈,”一旁,蘇策卻大笑起來,“真有意思,十年前墨煌派將杜家殺得雞犬不留,這會兒你們倒是能同仇敵愾?”

“蘇策,你胡說八道什麽?!”聞言,方子恪雙眉深鎖,驀然喝道。

“是你死還是她死?”蘇策卻轉而冷冷地問了一句。

“你想怎樣?”方子恪沈聲問道。

“把你的玉簫和墨玉黑子全部放下,束手就擒。”

“子恪!”聞言,杜若忽然喊了起來,她搖首看著方子恪,“不要……”

方子恪沈沈地看著杜若和蘇策,終於低聲,“我可以放下兵器,但你如何保證我,你一定會放了她?”

“我想殺的是你又不是阿若,”蘇策懶洋洋地說道,“何必抓住了你還要和阿若過不去?不過你若是不願束手就擒,那麽……”

蘇策冰涼的手指在杜若的頸部上下劃了一下,淡淡一笑看著方子恪。

一陣夜風卷過,淒寒入骨……

終於,方子恪棄下了手上的玉簫,袖中的暗器墨玉黑子也一個不留地扔在了地上。

“子恪……”看著方子恪將兵器一件一件扔下,杜若無奈地闔上了眼眸,一聲低喚無力而絕望,方子恪卻不言不語,他一步一步走到蘇策面前,壓抑著憤怒,“放開她,讓她離開!”

猛地,蘇策將杜若向前推出去數步,方子恪驀地回身,而蘇策的聲音同時響起:

“方子恪,你若敢動一步,她立刻沒命!”

方子恪一震,他看見星煞門僅剩的四煞中有兩煞各自站在杜若左右,僅有一步之遙!一時間,所有人都站立著,彼此相持,一動不動。

“把他擒下!”忽然,蘇策一聲令下,另兩煞同時縱身向前圍住方子恪,伸手欲擒!

剎那間電光火石,忽然一道銀光如閃電,從半空中一劃而過,一個清脆的聲音驀然響起:“劍風公子,接住了!”

瞬息之變,所有人禁不住一呆,卻只有方子恪身形一晃一躍飛起接住了從半空中拋來的那道銀光,接住銀光的剎那,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朝著杜若一個俯身,而後輕足點地再一躍而起,向後輕盈落在了空地上。

兔起鶻落,所有人只覺得一個影子一點一晃,再次看清之時,只見方子恪已是一手拿著劍,一手攬住杜若,穩穩地站立,神情平寂地看著蘇策。

一剎間情形急轉,原本牢牢控制了局面的蘇策卻忽然變為了被動,他狠狠攥緊雙拳,向那個拋劍呼喊的方向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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